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考考大家,上圖的立法會泰美斯女神像和曾蔭權照有何不妥?
不知道?……
用心想想?……
它們左右調轉了,前者應該右手拿秤,左手執劍,後者髮型應該左邊分界。
兩星期前談過左右難分的國旗,今天談談為何我們經常左右不分。有些人,說左邊,指着右邊;我看地圖,常把東、西調轉。更奇怪的是,為什麼只會左右混淆,卻從不混淆上下和前後?
這是進化使然。假設你是原始人,在森林遇上老虎,你寧願看見老虎的左邊還是右邊?無分別。你寧願看見老虎的前面還是後面?當然是後面。你寧願看見一隻站着的老虎還是一隻倒轉的老虎?我寧願牠倒轉。在森林生存,我們需要分清老虎的前面、後面、向上、向下,但不必分清其左右,望見老虎的左邊還是右邊,反應一樣。久而久之,腦袋領悟一條「法則」,老虎的左邊「等於」老虎的右邊,望見老虎的左邊「即是」望見老虎的右邊,此「法則」深深嵌進了腦部的視覺區域,簡化影像分析使反應更快,幫助生存。我們左右不分,因為大自然裡根本不用分,腦袋亦故意不去分。
望見曾蔭權的正面,你會顯得恭恭敬敬;望見他的背脊,你開始說他壞話 -- 前、後一定要分清。他站在台上演講,你大可打瞌睡;他表演「倒豎蔥」,便全城觸目了 -- 上、下也要分清。他昨天左邊分界,今天右邊分界,你說:「So?」-- 左右分界,無關宏旨。
辨認人或物,左右不分不打緊;文字不同了,必須分清左右,否則「b」和「d」一樣,「p」和「q」一樣,「信」和「訃」一樣,「出前一丁」和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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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實上,在那遙遠的童年,我們每人都曾經把「b」寫作「d」,把「p」寫作「q」,把這樣的一點(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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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久前,西班牙一組學者做過實驗。電腦屏幕出現一些詞彙,每個詞彙顯示之前,屏幕會閃出提示,提示只長 50 毫秒(千分一秒),瞬間即逝,常人意識不到,但潛意識還是接收到的。提示可以是即將顯示的詞彙,或其左右調轉的鏡像。舉例,屏幕一閃「bbq」,時間太短,我不察覺,但腦袋收到了,潛意識喚起這個字,當屏幕正式顯示「bbq」,我便能很快認出字串,因為潛意識早已準備就緒。另一位受試者不及我幸運,他受測試時,屏幕閃出「pdd」(「bbq」的鏡像),然後屏幕正式顯示「bbq」的時候,由於潛意識準備錯了,他認出「bbq」字串需時較長。這是已知事實,研究不是探討這個。
研究想知的是閃出提示後腦部的潛意識反應。閃「bbq」和閃「pdd」,腦部反應有何不同?研究監察受試者的腦電波,有如下發現。提示閃出後 150 毫秒,兩者腦電波不一。250 毫秒,腦電波變得一樣,表示兩個腦袋現在「看見」同一視像。400 毫秒,腦電波再次發生差異。過程可以這樣解讀,250 毫秒的瞬間,腦袋依據進化而來的法則本能地把「bbq」與「pdd」等同了,然後在 400 毫秒再把兩者分辨開來,換句話說,腦袋沒有忘記「左右對調為相等」的本能,只是閱讀文字時,本能被後天凌駕着。
凡事總有例外,世上有些文字是不用分左右的,泰米爾文(Tamil,記得斯里蘭卡泰米爾老虎游擊隊?)是一例。古埃及的象形文字可由左至右或右至左書寫,人形及動物圖案的頭指向一行的開端。古希臘文的寫法如耕牛犁田,一行左至右,一行右至左,兩個方向的字體左右調轉。其實左右調轉書寫和閱讀並非什麼新奇事,只因現代文字絕大多數需要分清左右,硬把由來已久的本能壓抑下去。
(2011 年 8 月 18 日 信報副刊)
推薦閱讀:
Reading in the Brain: The New Science of How We Read by Stanislas Dehaene
學術參考:
Jon Andoni Duñabeitia, Nicola Molinaro, Manuel Carreiras (2011), “Through the looking-glass: Mirror reading,” NeuroImage 54, 3004–3009. doi:10.1016/j.neuroimage.2010.10.079
Stanislas Dehaene, et al. (2010), “Why do children make mirror errors in reading? Neural correlates of mirror invariance in the visual word form area,” NeuroImage 49, 1837–1848. doi:10.1016/j.neuroimage.2009.09.024
Vincent Walsh (1996), “Neuropsychology: reflections on mirror images,” Current Biology 6, 1079–1081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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