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週,我終於加入了 facebook,眨眼間已有 44 位「朋友」。當我偷看他人的首頁,方知道 44 位真是少得可憐,二百多位「朋友」的用家比比皆是,過千位的也有。在社交網絡的世界,「朋友」變得「一文不值」。
喜歡假設性問題的我,問自己,這 44 位「朋友」之中若有人不幸去世,誰的死訊會令我茶飯不思,留下難以磨滅的傷痛?我的答案:四位(這已包括我的弟弟和妹妹,其他家人未入 facebook)。我可能是個情緒平伏的人,其他人的比例會否較高,我不知道;可以肯定的是,即使你的「朋友」恆河沙數,能夠真正觸動心弦的還是寥寥可數。感情需要投入精神和時間,「朋友」可以無限,有感情的朋友必定有上限。
再看手提電話,通訊錄載着百餘個電話號碼,經常使用的不過六七個;每天時間有限,總不能跟所有人保持通話。
以上兩例均證明,科技改變了我們的生活模式,但改變不了我們的心智。借科技之助,人際網絡無疑擴闊了,有「質素」的人際關係還是停留在有限的圈子。從生物學角度,建立人際關係需要一個靈活的腦袋,要記得或猜度某人在某時某地的喜惡,預計某人遇到某些情況的反應,群體裡更為複雜,誰是誰的朋友,誰和誰有「牙齒印」,誰和誰有着不尋常關係等,腦袋必須掌握大量資訊,才能知所因應,面面俱圓。
科技表面上擴闊人際網絡,但提升不了腦袋容量,我們能夠掌握的人際資訊就是這麼多,相熟、有感情的圈子就是這麼大,那究竟有多大呢?人數上限是多少?
最近一個 twitter 用戶研究,可給一點啟示。Twitter 在香港不太流行,讓我簡介一下。當我成為 twitter 用戶,我可以 follow 另一位用家,其他人亦可 follow 我,換句話說,每人都有一群 follower。當我發佈一條訊息(只限 140 字,twitter 原意以 SMS 傳送,故有字數限制,今日擴展至其他媒介,此限制依然沿用,並包裝為「賣點」,其一位高層曾說:「creativity comes from constraint.」),所有我的 follower 都會收到。假設我的用戶名稱為「nicklee」,剛發訊提醒我的 follower 讀今天的文章,某人覺得今文奇差,不吐不快,他可以在 twitter 發訊「@nicklee ur article sucks!」,「@」標示訊息的對象,是 twitter 約定俗成的做法。當然,我亦可以回應「@whoever ur so ugly!」(以目標用戶名稱代替「whoever」),向他還以顏色。一場罵戰就此展開……
問題是,假如我有一萬位 follower,又能與多少位進行罵戰呢?對罵需要精神和時間,我的 follower 數目可以無限,但罵戰的對象絕不可能無限,科技能夠擴闊我的號召力,但不能提高我罵人的本領。
正常的 twitter 用家比我文明,喜以對話代替對罵,他們即使有一萬位 follower,又能與多少位進行有「質素」的對話呢?最近一次研究分析了三億八千萬條 twitter 訊息,牽涉三百萬位用戶,發現如下:當交談對象超過 100-200 位以後,與每位對象的交談次數便趨下降。具體點說,當我只有幾位交談對象,不難各人兼顧;交談對象漸多,只要不過百位,我大概還可應付;交談對象超過 200 位後,對話難免「滾水淥腳」,因為我的精神、時間有限。100-200 範圍很大,畢竟人的行為頗富彈性,很難有一準確數字,勉強可說 150 左右。
這次研究表明,即使有一萬位 follower,我頂多只能與大概 150 位較為「熟絡」-- 150 是上限。
有趣的是,150 這數字早有前科。九十年代,在英國倫敦 University College 的 Robin Dunbar 思考人的腦袋因何長得這麼大。成年人腦袋佔體重 2%,卻消耗全身能量 20%,如此耗能的器官必定有些不可或缺的功能。當時傳統看法是為應付自然環境的挑戰,例如霸佔大地盤需要大腦袋記着周圍的「地圖」,此外一些靈長類有「剝殼」覓食的習慣(如剝花生),需要發達的腦袋控制精準的手部。Dunbar 另有想法,認為「社交」才是大腦袋的催化劑,腦袋增大是為應付群體生活的需要。
為了找尋證據支持假想,Dunbar 收集多種靈長類的資料,發現腦袋愈大,所處群體也愈大,他更歸納出一條方程式,從腦袋大小可大概預測群體大小,把人類腦袋代入方程式,得出人類群體的自然大小應為 147.8 人 -- 約 150 人。他繼續翻查資料,發現很多遊牧民族群體的確在 150 人左右,並說,150 人「似乎是人與人之間仍能保持熟絡的最大群組」。
換言之,無論你在 facebook 有多少「朋友」,在 twitter 有多少「追隨者」,在通訊錄有多少電話號碼,當你感到悶悶不樂,你頂多只有 150 位願意隨時傾聽的親朋戚友。
或者,我們在 facebook 不斷加添「朋友」,實是暗地裡渴望添滿那未滿的 150 位名額吧。
(2011 年 6 月 9 日 信報副刊)
學術參考:
Bruno Goncalves, Nicola Perra, Alessandro Vespignani (2011), “Validation of Dunbar's number in Twitter conversations,” Available: arxiv.org/abs/1105.5170
R. I. M. Dunbar (1998), “The social brain hypothesis,” Evolutionary Anthropology 6, 178.
R. I. M. Dunbar (1992), “Neocortex size as a constraint on group size in primates,” Journal of Human Evolution 22, 469.
亦有參考 Malcolm Gladwell《The Tipping Point》。
第一次留言⋯⋯ 我發現你個 blog 無耐,博文非常有趣,
回覆刪除所以 reader 左。但通常答唔到嘴。
我 FB 本來400+ 尋日 dig 起心肝清理,得翻200左右,
之前 invitation 30個掉噻,但今日發現又有15個⋯⋯
已經無心機一個一個去睇系乜水,全部 ignore
呢200個系大部分我 personally know 或我識的人識得。
dig 起心肝大清洗
原因(講講我自己背景⋯⋯我系 hobby purebreed cat breeder 純種貓配育員)
配育界其實好細,去 show 基本上來來去去見都系過D人。
早輪因為有D “friend” (其實系朋友的朋友,我唔系好知道佢系乜水甚至我朋友都系亂 add)個 account 被入侵,系甘放 spam,我就 unfriend 噻呢D“朋友”。
之後米就系唔理D新的 inviate 直至前日,一個羅馬的配育員(唔同品種,我系另一個 breeder friend party 見過,同系 show 有打過招呼甘大把⋯⋯)
message 我問我點解 unfriend 佢同唔再接受佢做friend。系米佢做錯D乜?
下?我同佢講都唔多過10個字⋯⋯ 我的 friendship 甘有價值???
add 翻佢之後大清理。
200個之中我真系有連絡,認識同有關係(例如佢D貓同我D系親戚⋯⋯唔好笑,尋日有個西班牙配育員,佢有隻系我個細女的50%大佬會帶大佬個女黎羅馬參展,問我有無時間見面,佢想見我個女,有D系細女75%大佬,阿爸,阿爺,阿婆,阿叔,遠親等等配育員)的得150個左右。其他50個我真系想 unfriend 埋⋯⋯ 不過知道系乜水⋯⋯費事又有人 message 我問我點解 unfriend 所以 keep 住先。
我正摸索在 fb 交友的 policy,暫時還是來者不拒,看看太多會否覺得煩……
回覆刪除你有 150 個想 keep 的「朋友」,算多吧。我全部「朋友」還未過百呢。
我一直覺得我吃的藥讓我的腦袋一點一點的萎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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